盛开的米花
深秋暖阳,街头巷尾。秋风吹得落叶满地乱卷的时候,老何头便会出现在街头,手推车上装着他“崩爆米花”的全部家当,一个小火炉,一个压力锅,一条长长的口袋。
虽说暖阳高照,但秋风吹得街头冷冷清清,少有人来人往,但老何头并不在意这些。阳光洒落在身上,面前炉火正旺,老何头信心满满地用力拧紧压力锅的盖子,锅里啥也没有,不过是一锅空气。他慢悠悠地摇动手柄,架在炉上的黑乎乎葫芦状的压力锅便转个不停,偶尔会发出“吱扭、吱扭”声,很像*一次拉二胡的人生涩的手法。看看时间差不离了,老何头一手提锅,一脚踩住锅,另一只手拿着钢管套住锅前的扳手,用力一扳,“砰”得一声,炸响街头。这是我见过的很强悍有力的广告——崩爆米花,也是童年很香甜的记忆。
这一声“砰”响,惊得老槐树上一群小鸟飞离枝头,也惊动了路边弹玻璃球、胡同里捉迷藏的孩子们。孩子们暂停各种游戏,纷纷围拢过来,而大人们则从门里探出头来,以确定老何头真的来了。随后,大人们一手端着碗或者拎着布袋,里面装着玉米粒,或者雪白的大米,另一手拿着个空盆走出家门。端在碗里是玉米粒,爆出的就是苞米花,大朵大朵的花,白中略带金黄,香脆可口。端在碗里是大米粒,爆出的就是大米花,不会像玉米花那样绽放,却是雪白香糯、入口即化。也可以爆高粱米、黄豆,则别有一番滋味。老何头只收加工费,一锅两毛钱。也可以易货交易,用玉米粒、煤炭顶加工费,多少玉米粒或者煤炭才能顶两毛钱,这个标准全靠老何头把握,多与少大家并不计较。金黄色的玉米倒入老何头碰掉瓷的茶缸里,一锅一茶缸,不多也不少。然后,倒入锅中,搁点糖精,拧紧锅盖,架到炉子上,摇动手柄,锅里传出玉米粒“哗啦、哗啦”翻转的声音,悦耳愉心。渐渐地锅里没了声音,老何头不时看锅上的压力表,当他不声不响起身提锅的时候,孩子们的心就悬住了,屏住呼吸,万分期盼,仿佛一生只为那一声炸响。“砰”的一声,米花冲进一个长长的、有着细密网眼的布袋里,一团白色热气升起,香甜的味道弥漫开来,孩子们沸腾了,开心得不得了,一片欢声笑语。
并不是老何头一出现在街头,一声“砰”响之后,家家都可以爆一锅米花的。虽然那时候家中不缺玉米面,主食就是饼子,但城里人要搞点玉米粒却不是件容易的事。大米家中倒是有,不过那可是“细粮”,每月供应量极其有限,舍不得用来爆米花。当自家没有爆米花时,我们这些男孩子围观老何头工作现场便成了习惯,寻声而来,闻香而聚,拭目以待。那一声“巨响”后,张家姐姐或者李家婶婶,拎住长布袋的一头,从另一头将米花倒入盆中时,总会抓一把还带着微热的米花塞给我们,虽然不多,但足以解馋。
在自家没有爆米花,张家姐姐或者李家婶婶也没来的时候,我们就只能吃“自助”米花。盛米花的布袋端口用橡胶带围成,与锅之间有较大的缝隙。“砰”的一声之后,在反作用力下,一些米花会冲出布袋口散落在地面上,孩子们赶紧围上来捡食米花。爆米花的人家不会为些许散落的米花与孩子们动怒,大多是笑呵呵地看着孩子们抢来夺去,老何头高高兴兴地完成一单生意,孩子们心满意足吃了顿“自助”米花,过大年似的愉悦、快乐氛围,伴着空气中的甜香,弥散街头。这样快乐的日子,能持续到转年的春天,枝上桃红杏白之日,便是米花“凋谢”之时。老何头歇业了,街头依旧玩耍的孩子们则盼着下一个米花盛开、甜香依旧的季节。
崩爆米花是我们这代人香甜的记忆,挥之不去的情结。如今,老婆买菜时,动不动捎带买一袋苞米花回来。这种苞米花是利用机器“工业化”生产的,甭说口感与儿时相差甚远,单说外观就称不上是花,只能说是一个膨胀的苞米球。当然,现在电影院里的西式爆米花很好吃,而且与看电影这件事很搭,只是少点儿时故事,缺乏点情绪感染。一种食物,不管是香甜,还是甘美,之所以能留在记忆深处,正是因为凝结了曾经的生活,蕴含着过往的故事,盛开的“米花”亦是如此。
去年底,和几个发小去营口斯拉普小镇泡温泉。晨起跑步,远远地听到“砰”的一声响。我的天那,好多年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赶紧向“爆炸”处跑去,果然看见炉上架着的黑乎乎葫芦状的压力锅,这个后来发现极像植物大战僵尸中的豌豆大炮。一下子买了两袋,转身就往住地跑,期盼与曾经一同“自助”过米花的发小们分享。可是,他们吃了几粒就住手了,我尝了几粒也罢手了,不是小时候的味道。
想想也是,都快过去半个世纪了,未见得沧海变桑田,但许多事情都发生了巨大变化。摇动手柄的,不再是老何头,锅里的玉米粒,不再是当年的品种,而年近花甲的我们断然不肯再去“自助”米花……儿时的欢乐,简单易得,深深藏在渐渐消失的街头巷尾,是成年人再也回不去的世界,而盛开的“米花”,甜香的味道,却永驻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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