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_心灵感悟_海天散文

父亲已经年过七十。每每想到父亲，浮现眼前的总是落寞的背影。其实父亲并不孤独，一直有母亲相伴。之所以如此，可能是因为父亲太忙，平时我们父女之间太少沟通的缘故吧！　　　　­我家世代是农民。从我记事起，家里人口就特别多，上有我的爷爷奶奶，还有太爷爷太奶奶，中间三个姑姑，下有我们兄弟姐妹四个。父亲是长子，也是独子，家里很好的壮男，家里的重活全都依靠他。爷爷双耳听不见，除了看牛，其他事一概不管。奶奶驼背，不知什么时候落下个痨病，成天喘气不赢，每每看着父亲的辛苦，只有心疼，却又爱莫能助。我们家平时的吃饭穿衣就够艰难了，大事更是没消停过，给太爷爷太奶奶、爷爷奶奶养老送终，三个姑姑出嫁，还有我们兄弟姐妹读书、成家，全都依靠父亲和母亲。直到很小的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他们才总算喘了一口气。　　　　父亲的辛劳总是令我心酸。在我的记忆中，父亲从没悠闲坐下来过，哪怕是安心喝一杯茶。一天到晚我见得父亲很多的，就是挑着担子疾步于家和田埂间的身影，似乎父亲的时间永远不够用，担子永远挑不完。除了在家务农种田之外，父亲还干过许多副业，例如背水泥，挖渠沟，挑河堤，全都是一般男人难以承受的体力活。幼时的我似乎一到冬天就看不见父亲了，只有到大年三十的前一天半夜才终于在睡梦中被敲门声惊醒，然后是父亲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一边叫母亲赶快生火做饭的声音。听母亲说，父亲体力好，冬天没什么农活，就去柴山砍柴，或是去芦苇场担芦苇了，这样可以赚点钱，以免家里临时出事时不至于难住。至于为什么一定要等到过年前一天才回来，幼时的我是不理解的。只有等到过年晚上看见父亲和母亲盘点一年收入而愁苦地唉声叹息时，才隐约感觉一点点父亲的无奈和辛酸。读小学时，学过一诗句“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我对这一句的印象特别深刻，直到现在我都固执地认为，那个披风戴雪的夜归人真真切切描述的就是我父亲。　　　　父亲的辛苦远不止这些。到我读小学五年级时，父亲开始贩鱼到集市上去卖。可是，进鱼是件极艰苦的事情，必须半夜起床，骑单车到渔场把鱼给驼回来。父亲本来个子不高，加上长年挑重担，个子就更矮了，单车是老式的，车架很高，父亲总是要很费力才能骑上去。因为是半夜，有月光还好，可以借着微弱的光在崎岖的泥路上颠簸，没有月光，父亲就得在一片漆黑中搭上一两百斤的鱼摸黑骑行，如果路太难走，还得推着单车走。我一直不明白，车后架搭上那么重的鱼，父亲是怎么把单车车头扶稳的。把鱼进回来之后，只能稍微小憩一会，天刚麻麻亮，父亲就又得起床，把鱼拉到集市上去卖。卖完鱼，父亲还得匆忙赶往田间地头帮母亲。　　　　父亲半夜进鱼总是特别小心，但还是免不了发生意外。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屋檐挂着长长的冰凌，地面泥土冻得硬邦邦的，父亲半夜出去进鱼了，却迟迟不见回来，放中学回家后我才知晓，父亲不小心摔在路边，也不知道昏死了多久，到天亮时，才多亏一个开手扶拖拉机的好心人发现，把他扔在敞篷的车厢后面，拖了回来。昏了两天，父亲才醒。养了几天伤，父亲又半夜进鱼去了。只是从此以后，母亲给他买了一个手电筒。　　　　有了手电筒，并不能完全避免不幸。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那是一天早晨，母亲在镇上街口往公路张望着什么，我也便在街口玩。远远看见一人推着单车走过来，单车和父亲的一模一样，那人身影和父亲也极为相似，脸却肿得像个面盆，特别吓人。我指着那人笑着对母亲说：“你看，那人好像我的父亲哟！”母亲赶忙奔过去！那哪是像我父亲呀，那就是我的父亲！不知是摔跤还是被抢劫，鱼篓里空空如也，父亲的脸已肿得完全变形。现在想来，我那时的笑是多么无知，多么残酷啊！　　　　父亲为人厚道，从不短斤少两，所以总是能贩来很好的鱼，也能很先把鱼卖出去。父亲并不因为可以做独行生意就把价格抬高，人家赊账也从不拒绝，从不催帐，他总说人家有人家的难处。也确实，我发现有过了好几年满怀感激之情来还账的，虽然只是十来块甚至几块钱。在别人都无法进到鱼的时候，却时常有渔家把鱼送到我们家来。因为如此，其他的鱼贩子很喜欢我父亲，时常他们进不到鱼时，就会跟着我父亲。父亲也从不拒绝，甚至自己不做生意，也要把鱼给其他的鱼贩。母亲抱怨之时，父亲总会说：“都是混一口饭吃，不容易！”所以，再怎么奸诈的鱼贩，都记着父亲的好。　　　　父亲一生无权无职，就一个地道的农民，却赢得了我们老家方圆几十里的敬重。我们那一块，谁家要是有什么红白喜事，都是请父亲去理事。谁家闹什么矛盾，也都是请父亲去调停，从来没有不服的。　　　　父亲识字不多，只断断续续读过两年，但父亲特别重视读书。在不堪重负的情形下，父亲当牛做马的供我们兄弟姐妹读书，从来没有丝毫怨言，他曾对我们兄弟姐妹四个说：“你们只管读书，读到你们不想读为止，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们。”很令我感激的是，在重男轻女思想特别严重的农村，在一些人冷嘲热讽之下，甚至在我一个远房叔叔实在看不过去，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的时候，父亲依然坚定地把手一挥：“满女，你只管读，你读一辈子我就供你一辈子！”也正是受了远房叔叔的刺激和父亲的鼓舞，我发奋读书，终于成为当地*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学生。这也是很令父亲感到骄傲的事情。可是因为我的考上大学，又让父亲辛苦了四年。后来，父亲曾提议我考研究生，但想到父亲的不易，实在是不忍心，我提前一天毕业，就是提前一天让父母轻松啊！　　　　因为整天忙于生计，父亲和我们沟通的机会基本没有。在我印象中很亲近的一次，也是很好的一次，是小时候父亲用单车搭着我走亲戚。那颠簸的小路，单车上一前一后、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成为了我印象中很珍贵的记忆。父亲是不善于表达情感的，记得我刚读大学时，趁着国庆*一次回家，母亲高兴的不得了，拉着我说上老半天，父亲在一旁看着我们娘俩嘿嘿笑，就说了一句话：“你母亲天天念叨着你呢”。后来听母亲说，在我离家的一个月里，其实每天真正念叨的是父亲。是啊，父亲是爱我的，只是他不会用语言表达罢了。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父亲头发白了，眼角皱纹深了，背也渐渐佝偻了。父亲老了！陡然间，我感觉父亲的孤寂，一个老人的孤寂！父亲把我们一个一个培养成人，我们却也一个一个离开了他，开始了我们的小家庭！去年，我们兄弟姐妹四个给父亲过七十大寿，那两天父亲高兴得合不拢嘴，尤其是我回家时，父亲摇动着我的双肩高兴得手足无措，抱着我孩子似的又是笑又是跳，那是我有记忆以来的*一次父女相拥，父亲的兴奋让我泪流满面，我甚至都不知道那泪是高兴还是心酸。　　　　父亲勤劳一生，辛苦一生，从来没有享过福。儿女们想把父母接到身边尽孝，可他们离不开自己的那三亩六分地，在城里住不惯。每每打电话回家，父亲总是说身体很好，不用我们担心。人生七十古来稀，我不知道父亲的余生会有多长，只惟愿我的父亲有生之年健康平安！也惟愿天下所有的父亲健康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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